巷販衍巨賈：斯金納之論析星洲賈市之變

 

巷販衍巨賈：斯金納之論析星洲賈市之變

美國人類學家威廉·斯金納，嘗究中國鄉野墟市之制，示其組織之綱紀。今觀星洲之賈肆，繁華與昔時農市迥異。然斯氏之論，可否鑑照當世之星洲？吾輩將溯其源流，探其合與不合，以明其理。

星洲賈市之遞嬗

星洲自開埠以來，賈市之形，隨世遞嬗：

• 開埠之賈貿樞紐（十九世紀）： 萊佛士肇建，星洲作自由港。初時賈市，乃河濱貿易之所，街巷舖店，販夫走卒雜沓，皆因地而生，供所需也。
• 巴剎與小販之興（二十世紀以降）： 人口既增，巴剎（Pasar，即濕貨市場）與小販中心繼起，民食日用，賴之以足。此二者深入庶民生活，實為基層之賈脈，雖非週期性，然其所繫者，鄰里社群之所需也。
• 百貨與賈場之萌（二戰後至七十年代）： 戰後民生漸裕，歐風東漸，百貨公司（如羅敏遜）始興。至七十年代，空調賈場漸築，百貨羅列，非僅日用，更供富裕之士。
• 商肆之盛（八十年代以降）： 隨著都邑之速化、民財之日豐，加之官府籌劃（組屋區多附賈場），商肆蜂起，遍佈全島。此乃從有機而生，轉為規劃而建之賈業大變也。

合轍：斯氏之慧見，於星洲可察

縱觀星洲今昔，斯金納之層級販市之制，其理仍彰：

• 零售之級： 如斯氏所言「標準墟市」，今有組屋區賈場、里巷商肆者，供鄰里日常，便捷簡要。其上為「中級市集」，則有區域巨賈者，如宏茂橋城（Ang Mo Kio Hub）、淡濱尼廣場（Tampines Mall），貨品更廣，娛遊兼備，聚客自區內諸處。至於「縣城」之位，乃都心之奢華賈肆者，如烏節路之義安城（Ngee Ann City）、濱海灣金沙（Marina Bay Sands）、樟宜機場星耀樟宜（Jewel Changi Airport），聚寰宇名品，為星洲之巔，引客自全島，乃及亞細亞諸邦，以至全球。

• 空間之布與社會之功： 斯氏曰墟市乃社群之所繫，訊息之所交。星洲之賈肆，亦為都會生活之核心。炎熱之境，此清涼之所，實為民眾「第三處」（Third Place），親友會聚，家眷同遊，避暑憩息。此猶昔日墟市之社交功用也。賈肆亦為文化之傳播，寰宇風尚、飲食、新知，皆於此展，影響眾生之消費習性，兼為多元文化社會之交融之所。

• 時習之週期性： 賈肆雖日日啟門，然亦有類斯氏所言之「週期性」。週末、公假，人潮鼎沸，賈肆盛極，如昔日之大市。星洲之大促銷（Great Singapore Sale）及各族節慶（農曆新年、開齋節、屠妖節），亦為賈期，引客如潮。賈肆亦常設藝文、表演之會，聚客於一時，有類昔日墟市之伴隨曲藝歌舞。

• 星洲為賈業核心： 星洲一城之國，其本身即為「宏觀區域」。賈肆之層級，乃所以組織內部消費。然星洲亦為東南亞乃至寰宇之賈業核心，其頂級賈肆，匯聚八方客，引資本聚流，此實大區域之核心輻輳也。

局限：今昔之異

然斯氏之論，畢竟生於鄉野，其於星洲，亦有未盡合轍之處：

• 規劃與自生之殊： 昔時墟市多依民需自生。星洲賈肆，則由官府周詳籌劃，巨賈營建，多與組屋區相連，其生成之理，截然不同。
• 疆域與通達之便： 星洲疆域窄小，交通便捷，捷運（MRT）、巴士網絡密佈。故賈肆之腹地，較斯氏所論，廣且模糊，居民可輕易跨越層級，擇其所需。
• 貨品與體驗之異： 昔日墟市，多賈農產日用。今之賈肆，則販賣奢品、時尚、娛遊，重心在於「體驗」而非僅「貨品」之交換。
• 全球與在地之匯： 斯氏之墟市，在地性甚強。星洲賈肆，全球化至深，國際品牌林立，旅客雜沓，其規模與性質，遠逾昔時。

結語

斯金納之市集論，雖本於昔時鄉野，然其所揭示之賈肆層級、空間組織、社會功能，仍能洞察星洲當代商場之本質。其示吾輩，賈肆不僅為購物之所，實為現代都邑生活之核心。唯星洲之賈業，歷經獨特之嬗變，由簡陋之巷販，轉為精緻之巨賈肆，此中之變，需兼顧斯氏之論與星洲特有之歷史與都會化進程，方能得其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