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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3日 星期二

論《長路漫漫任我闖》之避世逍遙與港人情懷

 

論《長路漫漫任我闖》之避世逍遙與港人情懷

夫樂以載道,詞以寓意,非獨言情狀物,亦能映照時代之變遷。一九九一年,電影《武狀元蘇乞兒》上映,其主題曲《長路漫漫任我闖》隨之廣為流傳。此曲由黃霑先生填詞,其調輕快灑脫,其詞豁達不羈,初聽似為武俠人物闖蕩江湖之寫照,然細繹其詞句,並參照黃霑先生之創作習慣及彼時香港之特殊境遇,則可見其字裡行間,實隱含著港人面對大時代變局之獨特心態與生活哲學,此乃其藝術魅力之所在。

時維一九九一年,距「六四事件」已二年有餘,香港回歸中國之期日益逼近。彼時之港人,經受政治震盪之洗禮,對未來充滿不確定性。在「紅日」壓境,風雲變幻之際,如何在紛擾世道中自處,成為許多人心頭之問。黃霑先生作為敏感而富有社會責任感之詞人,其作品往往能超越表面,觸及集體潛意識深處之情感。故《長路漫漫任我闖》之詞,亦非僅為江湖恩怨而作,實乃對彼時港人心境之一種巧妙投射。

審視歌詞,其開篇即曰:「迎接日月萬里風,笑揖清風洗我狂」。此句雖帶有武俠小說中俠客瀟灑不羈之態,卻也暗喻個人面對無常變幻之「萬里風」時,所採取之從容態度。而「笑揖清風洗我狂」,則是一種心態之調整,卸下執著,尋求內心之平靜與自在。這與《男兒當自強》之正面抗爭、積極圖強略有不同,更偏向於一種個體之內在調適。

尤其關鍵者,乃「來日醉臥逍遙,寧願鏽蝕我櫻槍」一句。武俠世界中,俠客之「櫻槍」乃其傍身利器,是其立足江湖之本。然詞人竟言「寧願鏽蝕」,而選擇「醉臥逍遙」,此非怯懦,乃是一種深思熟慮後之取捨。其隱含之意,或為在政治風暴來臨之際,港人選擇不與之正面衝突,寧可放下「爭鬥之武器」,而轉向追求個人生活之寧靜與精神之超脫。這是一種典型的「避世」心態,即在無法改變大局之時,轉而經營個人之小天地,確保自身之自由與安樂。

此種「逍遙」與「避世」之情懷,在「後六四」及「臨近九七」之背景下,具有深刻之現實意義。它反映了港人集體心理中,對於直接政治抗爭之審慎,以及對追求個人安穩、享受當下生活之渴望。歌詞中的「任我闖」,雖有闖蕩之意,卻更多指向在個人領域內之自主選擇,而非對外部世界之強行改變。這種「長路漫漫任我闖」之精神,乃是港人於時代變遷中,為自身尋得一條出路,以確保其獨特生活方式與自由空間之寫照。

故《長路漫漫任我闖》一曲,黃霑先生以其高妙之詞藝,將武俠之形,注入時代之魂。其歌詞所蘊含之避世, 個人自由,以及在動盪中尋求平靜之哲思,不僅使其成為電影之經典配樂,更使其成為研究香港過渡時期社會心態之重要文本。此曲所呈現之「逍遙」與「自保」情懷,亦豐富了黃霑作品中對「紅日」隱喻之回應方式,從激昂抗爭到超然避世,皆為其對香港命運之深切關懷也。


論《人間道》之悲歌與時代哀思

 

論《人間道》之悲歌與時代哀思

夫音律者,載情抒志,寓興言時。一九九〇年,電影《倩女幽魂II:人間道》公映,其主題曲亦題《人間道》,由張學友傾情獻唱。此曲,黃霑先生親自填詞,其調深沉,其詞悲愴,初聽猶聞鬼魅悲鳴,細察實為亂世哀歌。若審其創作之際,並參其詞人之自白,則知此歌所承者,乃時代之重負,港人之哀愁,非徒為電影而作,實乃對彼時家國巨變之痛切反思也。

時維一九九〇,距一九八九年「六四事件」僅一年有餘。彼時神州大地,風雲變幻,血光之災,震撼世界。香江之畔,人心惶惶,自由之境,前途未卜。黃霑先生,以其洞徹世事之智,感同身受之情,將彼時港人對國事之憂心,對故土之眷戀,對未來之迷惘,盡數注入詞中。其言曾親證,此曲隱喻之深,直指「六四」之悲劇,欲將港人「過不去」之痛,寄託於字裡行間。

再觀歌詞,其開篇便直陳:「大地江山,怎麼會變成血海滔滔?」此句之問,何其痛哉!「血海滔滔」四字,非僅為電影中妖魔亂世之景,實乃影射現實中之血腥鎮壓,將神州大地變作人間煉獄之悲景。接踵而來之「世間怎麼盡是無間道」,更將此種絕望推向極致。「無間道」者,佛家之說,受苦無有間斷之意也。以此喻世,則世間已成永無止境之苦海,既非指陰曹地府,亦非單純江湖紛爭,實乃人間之政治動盪、家國悲劇,使人永陷苦厄,無有出期。

詞中又問:「故園路,怎竟是不歸路?」此句尤為動人。故園,乃中華大地,亦是港人魂牽夢縈之根。然當此路已變「不歸路」,其悲涼與絕望,無以復加。此非僅指地理上之難以歸返,更深層次地,乃指價值觀念、政治體制之分道揚鑣,使得曾經之心之所向,如今已成陌路,甚至回歸不得。此種家國變故之哀嘆,對故土之離心,對政治現實之無力感,盡顯其中。

《人間道》一曲,黃霑先生以其高超之詞藝,將沉重之政治議題,巧妙融入虛幻之電影背景,使之得以流傳。其歌詞之悲愴,精準捕捉了「六四」之後,港人普遍之痛心、憤怒與對前途之深切憂慮。此歌在大陸曾遭下架,亦從側面印證其政治隱喻之強烈與真實。故此曲,非僅為《倩女幽魂》之配樂,實乃香港過渡時期,知識份子以藝術言志,以歌曲為鑑,記錄時代創傷之重要文化文本,足堪為後世研究香港歷史與社會變遷之寶貴資料也。


論《黎明不要來》之政治隱喻與港人情愫

論《黎明不要來》之政治隱喻與港人情愫

夫詞曲之道,情景交融,往往能映照時代,寄託民心。一九八七年,香港電影《倩女幽魂》問世,其插曲《黎明不要來》亦隨之傳唱。此曲慢板抒情,由黃霑先生親自作曲填詞,戴樂民編曲,葉蒨文主唱,其聲哀婉,其詞纏綿,初聽似詠情愛,然細察其時局與黃霑先生之自述,則可見其詞中隱含之政治喻意,實深矣,足堪為學術探討之又一明證。

時維一九八七年,距《中英聯合聲明》簽署已近三年,香港前途之定局初現,然社會上人心浮動,移民潮洶湧。彼時港人,對九七之後之未來,多有不安與疑慮,亦有友人為求安穩,紛紛遠走異鄉。黃霑先生曾親憶此詞,明言「不許紅日教人分開」一句,乃暗指中共政權,其「紅日」之喻,與《男兒當自強》中之「紅日光」遙相呼應,皆為其心證也。

審視歌詞,開篇即曰:「黎明請你不要來,就讓夢幻今晚永遠存在。」「黎明」者,晝夜之交替,新舊之更迭也。於情愛而言,黎明破曉,夢幻消逝,戀人須別;於政治而言,黎明或可喻為香港新時代之來臨,即將步入之主權轉移。詞人祈求「黎明不要來」,實乃一種對現狀之眷戀,對美好(或自由)時光能「永遠存在」之殷切盼望,字裡行間,流露出對未來不確定性之抗拒。

「而清風的溫馨在冷雨中送熱愛,默默讓癡情突破障礙。」此句以自然意象,描繪香港在逆境中仍能保有其獨特之溫情與活力,港人之間之情誼,能衝破現實之「障礙」。然其深層之「障礙」,又豈止於情愛?實亦暗示了彼時香港所面臨之政治困境與考驗。

關鍵句式「不許紅日,教人分開」,前後重複兩次,其用意深矣。黃霑先生已明言「紅日」暗指中共,則此句便直指政治力量之干預,不欲其將港人現有之生活模式、價值觀念,乃至親友之間之聯繫「分開」。此「分開」,非獨指地域上之離散(移民),亦可喻為思想上、制度上之割裂。詞人以哀婉之情歌形式,卻字字鏗鏘,直抒胸臆,道盡了港人在時代洪流面前,欲守護自身所愛、所屬之深切呼喚與無奈反抗。

「請你命黎明不必,再顯姿彩,現在夢幻詩意永遠難替代。」此末句,更將其隱憂推向高潮。詞人對即將到來之「黎明」並無期待,反而認為「夢幻詩意」——即香港獨特之自由與浪漫情懷——將「永遠難替代」。末句「人闖開心扉,在漆黑中抱著你,莫讓朝霞漏進來」,更是將這種對「黎明」之抗拒推至極致,寧願沉浸於「漆黑」中抱擁「你」(可指自由、香港精神),不讓代表新時代之「朝霞」滲入,其對前途之悲觀與堅守之心,躍然紙上。

是故,《黎明不要來》雖為電影插曲,其詞作之精妙處,不僅在於情愛之抒發,更在於其藉由情愛之表象,巧妙而含蓄地表達了在特定歷史時期,香港人面對政治轉變之深層焦慮、對自由生活之眷戀與對潛在分離之抗拒。黃霑先生以其敏銳之洞察力與過人之才情,將時代之隱憂,融入纏綿之情詞,使其超越流行歌曲之範疇,成為一面映照港人彼時心境之明鏡也。其隱喻之深,足為後世學人反覆咀嚼與探討。

論《男兒當自強》之隱喻與時代精神

 

論《男兒當自強》之隱喻與時代精神

夫樂者,所以動人心魄,感發志氣也。香港影壇巨擘《黃飛鴻》之主題曲《男兒當自強》,自一九九一年問世以來,其聲勢雄渾,詞意激昂,風靡一時,傳唱至今。其詞由黃霑先生所填,林子祥先生所唱,改編自古曲《將軍令》,其氣概之磅礴,無出其右。然吾人細察其詞,並參酌其時之背景,或可窺見其深層之隱喻,非徒勵志,抑亦寓意深遠,足堪為學術探討之新視角也。

時維一九九一年,距「六四事件」未遠,香江回歸在即。彼時港人,心緒複雜,既有對前途之迷惘,亦有對自由之珍視。黃霑先生,素以「香江之子」自詡,其詞筆雄健,每能觸及時代脈搏,抒發民心所向。故其作詞,絕非僅為電影情節而設,實乃借古喻今,寄託其對香港之深切關懷與期許。

審視歌詞,開篇即曰:「傲氣傲笑萬重浪,熱血熱勝紅日光。」「紅日光」三字,其意何指?觀其時局,大陸政權以「紅」為表徵,其勢如日中天,威壓四方。詞中「熱血熱勝紅日光」,非僅言熱血沸騰,更隱含一種超越、戰勝「紅日」之意圖。此「紅日」,或可解讀為彼時籠罩於香港上空之政治陰影,即將來臨之主權移交。詞人以「熱勝」二字,巧妙地表達了港人雖處弱勢,卻欲以自身之熱情、勇氣與堅韌,超越並主宰自身命運之渴望。

繼而詞曰:「膽似鐵打,骨似精鋼,胸襟百千丈,眼光萬里長。誓奮發自強,做好漢。」此數句,盡顯剛毅不屈之男兒氣概。然此「男兒」,非獨指個人,亦可引申為香港之全體市民。面對前途之未卜,唯有「自強」,方能立足。其「眼光萬里長」,更寓意港人應具備高瞻遠矚之識見,不為眼前困境所囿,而能為香港之長遠發展擘劃藍圖。

「讓海天為我聚能量,去開天闢地為我理想去闖。」此句尤為關鍵。香港乃彈丸之地,然其精神卻能「開天闢地」。此「海天」之能量,非僅指自然之力,更可喻為香港所秉持之國際視野與開放精神。而「為我理想去闖」,則強調了自主性與奮鬥精神,暗示港人應當為自身所追求之價值與理想而努力,而非被動接受命運之安排。

綜觀全詞,其「男兒當自強」之主旨,在彼時之政治語境下,已超越單純之武術精神或個人勵志,而昇華為一種集體之民族(此處指香港人身份之認同)意識與自救呼聲。其「熱勝紅日光」之隱喻,更可謂是黃霑先生以其獨到之詞筆,為港人注入一劑精神之強心針,鼓勵其在歷史轉折之際,不畏強權,堅守自我,奮力爭取屬於香港人之未來。此說或新,或具爭議,然文學批評之旨,在於啟發思辨,引導多元解讀。故吾人以為,《男兒當自強》或為香港文學史中,首開先河,以隱晦而有力之筆觸,號召港人團結自強,以期「戰勝」彼「紅日」之象徵意義,其影響深遠,實不容小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