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者漢弗萊·阿普爾比爵士，KCB，MVO，MA（牛津），走向牛津大學賽義德商學院的講台。他整理了一下他優雅的領帶，微微頷首，開始發言，聽眾主要由有抱負的行政官員和高級文官組成。）
論有效部長任期的制定與實施：或，如何在政治主宰者身上培養順從性
各位教職員工，尊敬的畢業生們，以及各位先生（我相信在這個受人尊敬的學府，我仍然可以使用這個尊稱，即使政治活動在其他地方遺憾地擴大了其適用範圍）。今天能在此機構神聖——甚至可以說財力雄厚的——牆壁內向各位發言，我深感榮幸。作為本校的古典學畢業生，我發現自己處於一種在白廳走廊中經常遇到的情境：思索看似難以駕馭的力量如何被引導至最佳、可預測、而且最關鍵的是，行政性的結果。
我們今天的主題，各位先生，是將一位新任命的皇室大臣——一位政治暴發戶，通常充滿了改革、「徹底清理」和公共透明度等不成熟想法——帶入與政府永久機器的和諧一致的精細、甚至可說是儀式性的過程。用文官系統的行話來說，一個迷人而簡單的術語描述了這一複雜的轉變：「家教訓練」（house-training）。
「家教訓練」的目的，並非如一些調皮的政治顧問可能暗示的那樣，是為了讓大臣形同虛設。絕非如此。其目標是確保大臣以最大效率和最小干擾來履行他的職能——即，對通過審慎智慧制定的政策進行儀式性的橡皮圖章和公開辯護。我們尋求培養一位與部門觀點完全一致的大臣，使其最終達到在西敏寺圈子裡被稱為「融入本地」的狀態。
這套核心課程可以分為漸進的階段，每個階段都需要周密的計劃和精準的時機感。
第一階段：參與的假象（新官上任綜合症）
新任大臣到任時，通常精疲力盡但興高采烈，往往在當選的週末就試圖應付他首次分配到的紅色公文箱。這個初始階段的基礎，是利用這種疲憊和意識形態熱情交織的狀態。
戰術一：默認超載。 確保大臣持續地被需要緊急決策的材料所淹沒，從而最大限度地減少用於挑戰實質性政策，乃至制定不便的新政策的智力頻寬。他必須「一口氣嚥下整個行程表，並且像羔羊一樣處理他的公文箱」。鼓勵他閱讀呈交給他的一切，確保他迅速積累工作積壓。
戰術二：先發制人地肯定。 立即預見並吸納大臣的首要政策願望——例如「公開政府」或「效率節約」——並在它們被說出的幾分鐘內呈上草案提案。這會讓他對部門「驚人的效率」印象深刻，確保他最初的信任，並阻止他尋求真正激進的外部建議。
戰術三：優先考慮永久性。 通過以精心選擇的語言提醒他，絕不應「將黨派置於國家之前」，迅速將大臣的精力從耗時的政治事務（如黨內委員會或選區事務）中轉移開。這確保了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部門的行政範圍內。
第二階段：部署創造性慣性（行政泥潭）
一旦大臣信任了部門的效率，我們便引入了不可或缺的創造性慣性藝術——一種看似在移動，但實則基本靜止的精妙策略。
戰術四：拖延的策略。 當大臣堅持一項激進或破壞性的政策時，便開始建立完善的延遲順序。這首先是同意原則，但質疑方法：「這是實現它的正確方法嗎？」緊接著是質疑時間表：「大臣，現在不是時候，原因有很多。」僅僅這些初始階段就可以被用來進行數週的準備討論。
戰術五：審慎的沉默。 當被直接追問某一特定政策的歷史或可行性時，採用「勇敢的沉默」。這種技巧暗示，如果可以公開一切，你就能完全為自己辯護，但安全或行政考量要求你對上屆政府的努力保密，從而阻止為他的政治對手提供「彈藥」。
戰術六：行政放大。 如果大臣堅持推進，承認原則是好的，但立即引入大量「令人生畏的行政問題」，需要詳盡的跨部門磋商。這巧妙地將官僚主義引入為速度的天然制動器。
戰術七：委員會的泥沼。 慣性的終極武器是設立跨部門委員會——「一個絕望的官僚的最後避難所」。這保證了提案在來自各部會的利益衝突下，被層層疊疊的跨部門文書工作和無休止的諮詢所「緩慢扼殺」。
第三階段：服從的構建（控制信息和活動）
必須引導大臣認識到，他的政治生存完全取決於文官系統提供的無縫操作效用。
戰術八：知情權原則。 向大臣保證「有些事情大臣最好不要知道」。這被呈現為保護性而非阻撓性，確保他在公開場合「深信不疑，因而具有說服力」。我們認為，無知是對抗被「英國廣播公司俘虜和折磨」的最可靠防線。
戰術九：委婉翻譯。 確保任何對困難行政立場的公開辯護都使用精確選擇的語言，提供最大的可否認性和最小的真相。我們確保大臣是將褲子，而不是旗幟，釘在桅杆上，培養他「使事物難以理解的卓越才能」，並模糊問題。
戰術十：製造活動。 為了防止大臣有時間仔細審查部門職能的細節，確保他的行程表不斷被必要但耗時的活動填滿：省級訪問、國外考察和發表演講。這種大臣缺席是可取的，因為它使官員能夠在沒有「愚蠢問題」或「聰明想法」的情況下妥善地完成工作。
第四階段：確保永久的順從（最終校準）
最後階段涉及利用大臣自身的野心和恐懼將他與系統綁定。
戰術十一：武器化野心（授勳名單）。 關鍵是，通過利用部門對授勳名單建議的時機來獲得籌碼。由於大臣對高級官員沒有真正的紀律權威，扣留對爵位的批准通常是對他們施加影響的唯一可用手段，並可用於引出所需的削減或擱置不便的政策。
戰術十二：生存的交換條件。 找出一個災難性的錯誤或醜聞——最好是由政治方面產生的，或者至少是大臣公開認同該政策的事件。向大臣提出確保其政治生存的解決方案，例如發布新聞稿聲稱削減了虛設的職位以避免人員災難，或以不干預地方當局爭議來換取壓制一段具破壞性的廣播。這提醒他，文官系統是他對抗政治毀滅的唯一保護。
戰術十三：服從的奉承。 隨著大臣開始頻繁地默許，給予有針對性的恭維，例如讚揚他模糊問題的修辭才能。最終的保證——表明他幾乎完全被「家教訓練」的跡象——是帶著深沉的嚴肅建議他，他「幾乎可以算是一位文官了」。這強化了他最終變得強大和有效的信念。
總而言之，各位先生，對政治界面的管理需要審慎、耐心，以及對信息和工作流程的絕對控制。文官系統，這個永久性的政府，在部長級別的順從所提供的穩定性中蓬勃發展。維護這種穩定是我們的職責。作為國家行政結構的守護者，我們必須不斷問自己的問題，或許可以最好地用那句古老的古典格言來概括：「Quis custodiet ipsos custodes?」——誰來守護守護者？答案，各位先生，顯而易見：我們來。為了保護我們的警惕性，我們必須確保政治階層準確地留在我們需要他們在的地方：滿意、忙碌和順從。
謝謝各位。（漢弗萊爵士微笑，收起筆記，離開講台。）
馴服主宰者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這是確保文官（或下屬）對政治主宰者（或上級）保持永久優勢的指導方針。
三大紀律（Three Main Rules of Discipline）
這三條紀律是為了維護行政體系的穩定與權力，確保上級無法真正掌控大局。
一切行動，以拖為先，絕不急進。
（The Delay Doctrine / Committee Burial：當上級提出破壞性想法時，必須立即運用各種延遲戰術、流程阻礙和委員會埋葬，將行動無限期地推遲。速度是行政之敵。）
不該讓知的，一字不漏。
（Information Control / Mandarin Language Shield：嚴格執行「知情權」原則，將關鍵信息視為機密。公開發言必須使用複雜的官僚語言，模糊焦點，以確保上級對核心決策缺乏清晰認知和責任。）
上級有難，立馬救援，但需換取服從。
（The Crisis Rescue / Leverage Career Progression：在主宰者陷入危機時，要成為唯一的救星。但救援的代價，必須是上級對行政既定優先事項的無條件讓步和對其職業生涯的隱性操控。）
八項注意（Eight Points for Attention）
這八項是日常操作的細節規範，用來在細微處消磨上級精力、限制其思考。
說話要婉轉，用語要文雅。
（Mandarin Language Shield：避免使用直白的語言，用「非典型績效指標」等術語來包裝壞消息或含糊其辭，維持行政體系的專業性和神祕感。）
文件要成堆，報告要如山。
（Bury the Boss in Data / The Information Swamp：用大量非必要的數據、報告和無關文件淹沒上級，耗盡他們的精力，使其無法專注於核心政策。）
日程要排滿，雜務要常有。
（The Calendar Cage：透過耗時的會議、考察和儀式性活動，確保上級的日程表始終處於爆滿狀態，使他們無法留在辦公室「礙事」。）
對策要搶先，方式需自定。
（Co-opt Initial Strategy：一旦上級提出新策略，必須立即搶先一步呈上執行方案，將其新意納入你現有的、緩慢的行政框架內。）
稱讚要得體，時機需精準。
（Strategic Flattery / The Victory Lap：在達成你的目的後，立即奉上有針對性的讚揚，如讚美其「智慧」或「政治勇氣」，使其感到有效，從而鼓勵其繼續順從。）
當問到秘密時，要保持沉默。
（Information Control：被追問敏感信息時，使用「勇敢的沉默」，暗示自己知道內情但因更高層次的限制無法透露。）
凡事需拖沓，絕不圖省事。
（Grind Them Down / The Delay Doctrine：對上級的提議採取拖字訣，讓他們否決你的行政建議比簡單同意花費更大的精力。）
權力要放給他，功勞要讓給他。
（The Victory Lap：允許上級宣稱困難的決策是他們自己的艱難選擇，讓他們獲得政治上的「功勞」，以換取行政上的實際控制權。）
兩個凡是（Two Whatevers）
這是文官們（下屬）處理上級指示時，必須遵守的潛在信念。
凡是主宰者作出的草率決策，我們都必須在行政上將其淡化處理。
（即：無論上級說什麼，我們都要用行政手段和延遲戰術來軟化、稀釋並中和其影響力，以維持體系穩定。）
凡是行政體系既有的優先事項，我們都必須在執行上堅決維護。
（即：無論上級如何抗議或要求改革，我們都要以官僚流程和穩定性為名，確保核心行政慣例和既有利益不被動搖。）
馴服主宰者的行政綱領：五講四美三熱愛
五講（Five Stresses on Proper Conduct）
這五點是下屬（文官）在對待上級（政治主宰者）時，在言語和行為上必須注意的規範。
講專業： 凡事使用「高級文官語言」（Mandarin Language Shield），確保專業術語的複雜性和模糊性，使外人難以理解。
講效率： 對上級的新策略，要「搶先一步吸納」（Co-opt Initial Strategy），將執行方案立刻納入現有行政框架，展現「驚人效率」的假象。
講數據： 透過「用數據淹沒」（Bury the Boss in Data）和「信息沼澤」（The Information Swamp），提供大量無用文件和報告，使其精力耗盡。
講拖延： 凡事採取「延遲原則」（The Delay Doctrine），同意原則但永無行動，並利用「委員會埋葬」（Committee Burial）來扼殺不便的提議。
講恭維： 在上級讓步後，施予「戰略性奉承」（Strategic Flattery），稱讚其「智慧」和「決策勇氣」，以鞏固其順從行為。
四美（Four Stresses on Behavior and Appearance）
這四點是為了維護行政體系的權威和穩定，確保主宰者在體制內無法帶來實質改變。
行為美： 讓上級的日程表永遠「排滿雜務」（The Calendar Cage），讓他們忙於公務旅行和會議，遠離真正的決策核心。
儀表美： 在上級做出危險決策後，立即啟動「危機救援」（The Crisis Rescue），在他們瀕臨毀滅時伸出援手，但要換取無條件的行政服從。
心靈美： 堅持「信息控制」（Information Control），僅提供其「需要知道」的資訊，保護他們免受外界攻擊，讓他們成為「被說服的、因而具有說服力」的門面。
語言美： 即使被上級質問，也要使用「勇敢的沉默」，以保持行政機密的莊重和權威感。
三熱愛（Three Loves）
這三點是文官系統（下屬）對待自己和權力的核心信念。
熱愛穩定： 堅信「拖延」即「以懶散為策略」（Grind Them Down），利用上級的短暫任期和繁忙日程，讓他們因筋疲力盡而放棄抵抗。
熱愛權力： 確保「功勞讓給他」（The Victory Lap），讓上級獲得政治聲望，而文官則牢牢掌握實際的行政控制權。
熱愛事業： 透過「利用職業發展」（Leverage Career Progression），將上級的升遷和前途與行政體系的穩定性掛鉤，使其主動維護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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