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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3日 星期二

論《人間道》之悲歌與時代哀思

 

論《人間道》之悲歌與時代哀思

夫音律者,載情抒志,寓興言時。一九九〇年,電影《倩女幽魂II:人間道》公映,其主題曲亦題《人間道》,由張學友傾情獻唱。此曲,黃霑先生親自填詞,其調深沉,其詞悲愴,初聽猶聞鬼魅悲鳴,細察實為亂世哀歌。若審其創作之際,並參其詞人之自白,則知此歌所承者,乃時代之重負,港人之哀愁,非徒為電影而作,實乃對彼時家國巨變之痛切反思也。

時維一九九〇,距一九八九年「六四事件」僅一年有餘。彼時神州大地,風雲變幻,血光之災,震撼世界。香江之畔,人心惶惶,自由之境,前途未卜。黃霑先生,以其洞徹世事之智,感同身受之情,將彼時港人對國事之憂心,對故土之眷戀,對未來之迷惘,盡數注入詞中。其言曾親證,此曲隱喻之深,直指「六四」之悲劇,欲將港人「過不去」之痛,寄託於字裡行間。

再觀歌詞,其開篇便直陳:「大地江山,怎麼會變成血海滔滔?」此句之問,何其痛哉!「血海滔滔」四字,非僅為電影中妖魔亂世之景,實乃影射現實中之血腥鎮壓,將神州大地變作人間煉獄之悲景。接踵而來之「世間怎麼盡是無間道」,更將此種絕望推向極致。「無間道」者,佛家之說,受苦無有間斷之意也。以此喻世,則世間已成永無止境之苦海,既非指陰曹地府,亦非單純江湖紛爭,實乃人間之政治動盪、家國悲劇,使人永陷苦厄,無有出期。

詞中又問:「故園路,怎竟是不歸路?」此句尤為動人。故園,乃中華大地,亦是港人魂牽夢縈之根。然當此路已變「不歸路」,其悲涼與絕望,無以復加。此非僅指地理上之難以歸返,更深層次地,乃指價值觀念、政治體制之分道揚鑣,使得曾經之心之所向,如今已成陌路,甚至回歸不得。此種家國變故之哀嘆,對故土之離心,對政治現實之無力感,盡顯其中。

《人間道》一曲,黃霑先生以其高超之詞藝,將沉重之政治議題,巧妙融入虛幻之電影背景,使之得以流傳。其歌詞之悲愴,精準捕捉了「六四」之後,港人普遍之痛心、憤怒與對前途之深切憂慮。此歌在大陸曾遭下架,亦從側面印證其政治隱喻之強烈與真實。故此曲,非僅為《倩女幽魂》之配樂,實乃香港過渡時期,知識份子以藝術言志,以歌曲為鑑,記錄時代創傷之重要文化文本,足堪為後世研究香港歷史與社會變遷之寶貴資料也。


論《黎明不要來》之政治隱喻與港人情愫

論《黎明不要來》之政治隱喻與港人情愫

夫詞曲之道,情景交融,往往能映照時代,寄託民心。一九八七年,香港電影《倩女幽魂》問世,其插曲《黎明不要來》亦隨之傳唱。此曲慢板抒情,由黃霑先生親自作曲填詞,戴樂民編曲,葉蒨文主唱,其聲哀婉,其詞纏綿,初聽似詠情愛,然細察其時局與黃霑先生之自述,則可見其詞中隱含之政治喻意,實深矣,足堪為學術探討之又一明證。

時維一九八七年,距《中英聯合聲明》簽署已近三年,香港前途之定局初現,然社會上人心浮動,移民潮洶湧。彼時港人,對九七之後之未來,多有不安與疑慮,亦有友人為求安穩,紛紛遠走異鄉。黃霑先生曾親憶此詞,明言「不許紅日教人分開」一句,乃暗指中共政權,其「紅日」之喻,與《男兒當自強》中之「紅日光」遙相呼應,皆為其心證也。

審視歌詞,開篇即曰:「黎明請你不要來,就讓夢幻今晚永遠存在。」「黎明」者,晝夜之交替,新舊之更迭也。於情愛而言,黎明破曉,夢幻消逝,戀人須別;於政治而言,黎明或可喻為香港新時代之來臨,即將步入之主權轉移。詞人祈求「黎明不要來」,實乃一種對現狀之眷戀,對美好(或自由)時光能「永遠存在」之殷切盼望,字裡行間,流露出對未來不確定性之抗拒。

「而清風的溫馨在冷雨中送熱愛,默默讓癡情突破障礙。」此句以自然意象,描繪香港在逆境中仍能保有其獨特之溫情與活力,港人之間之情誼,能衝破現實之「障礙」。然其深層之「障礙」,又豈止於情愛?實亦暗示了彼時香港所面臨之政治困境與考驗。

關鍵句式「不許紅日,教人分開」,前後重複兩次,其用意深矣。黃霑先生已明言「紅日」暗指中共,則此句便直指政治力量之干預,不欲其將港人現有之生活模式、價值觀念,乃至親友之間之聯繫「分開」。此「分開」,非獨指地域上之離散(移民),亦可喻為思想上、制度上之割裂。詞人以哀婉之情歌形式,卻字字鏗鏘,直抒胸臆,道盡了港人在時代洪流面前,欲守護自身所愛、所屬之深切呼喚與無奈反抗。

「請你命黎明不必,再顯姿彩,現在夢幻詩意永遠難替代。」此末句,更將其隱憂推向高潮。詞人對即將到來之「黎明」並無期待,反而認為「夢幻詩意」——即香港獨特之自由與浪漫情懷——將「永遠難替代」。末句「人闖開心扉,在漆黑中抱著你,莫讓朝霞漏進來」,更是將這種對「黎明」之抗拒推至極致,寧願沉浸於「漆黑」中抱擁「你」(可指自由、香港精神),不讓代表新時代之「朝霞」滲入,其對前途之悲觀與堅守之心,躍然紙上。

是故,《黎明不要來》雖為電影插曲,其詞作之精妙處,不僅在於情愛之抒發,更在於其藉由情愛之表象,巧妙而含蓄地表達了在特定歷史時期,香港人面對政治轉變之深層焦慮、對自由生活之眷戀與對潛在分離之抗拒。黃霑先生以其敏銳之洞察力與過人之才情,將時代之隱憂,融入纏綿之情詞,使其超越流行歌曲之範疇,成為一面映照港人彼時心境之明鏡也。其隱喻之深,足為後世學人反覆咀嚼與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