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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7日 星期六

數碼牧者:消費之術,制馭之道,與夫現代之我永續存焉

數碼牧者:消費之術,制馭之道,與夫現代之我永續存焉

夫時世之變,數位化日益深入,人志之所趨,其由己發乎,抑或為外物所誘乎?此間界線漸泯,實足令人疑慮自主之義,與夫社會之影響。溯夫消費之論,自凡勃倫譏炫富之舉,至邱澎生洞察華夏舊時之消費,皆力陳其於形塑社群身份之功。然近世技術無遠弗屆,「智能」之境普現,消費遂化為社會管理之術,其力益微而其勢益鉅,幾可謂「制馭」。是文乃探政府何以借鑒察人微,援引當世消費之風(此等洞察,多出於學術之研,然未必出於詭譎之謀),尤假數位之臺,藉有形之物與無形之數位體驗,以牧其民,自生至死,乃至貽及後世。

昔者,政府治世,多以法治、秩序、經濟昌盛為本,以求社會之安定。然,如若干批判之社會學家及政治學家所察,培植一活潑之消費文化,亦可為凝聚社會之有力手段,且其跡不顯。當民情專注於逐物求利之時——無論車、宅、服飾,抑或電子產品——其精力與欲求,多轉離政治異議或激進之社變。此誠合乎邱澎生教授於其歷史析論中所言:「鼓勵消費之統治為安,此乃長治久安之秘。」夫百姓安於經濟活動與個人消費,則其向於集體行動或質疑根本政體之意,自少。

然而,數位時代肇啟,為此動態增添未有之維度。夫現代資訊技術程式、社交媒體平台、與夫線上遊戲之境,非徒供娛樂通訊之道也;乃精心設計之複雜生態系統,旨在明瞭、預測、進而影響人類行為。數據之析,常經行為經濟學與心理學之學術研磨,精準定位個體,投以個性化之內容與廣告。此遂創一永恆之欲求與滿足循環,不僅憑藉實體之物,抑且益多憑藉非實體、虛擬之物,如遊戲內之購置、數位之訂閱、與夫虛擬之資產。

審度個體於此景之歷程:

自初生始: 稚童蒙養,日益受「教育」應用程式與智能玩具之影響,此等程式與玩具,可追蹤其進度,並塑其初萌之偏好。

貫徹一生: 社交媒體主導趨勢與理想生活,推薦演算法引導購物決策,乃至政治觀點。忠誠度計畫與個性化獎勵機制,以「便利」或「饋贈」為名,促民採其偏好之行。

延及後世: 數位互動之本質,從線上學習至虛擬社群,可潛移默化地強化社會規範與消費主義之價值觀,於無明顯強迫下,將其微妙地傳承於後代。政府或可藉由合作、規範,乃至直接參與此等數位領域,利用此普遍之影響力,以行社會管理,旨在維繫秩序、引導輿情,或鼓勵特定類型之公民行為——無論是推廣某些形式之「健康」消費,抑或將公民整合入數位控制之框架也。

雖則學術界積極推動反烏托邦式之控制,其為陰謀論式之概括,實應避免;然其研究往往提供政府、企業及其他強大實體得以運用以管理人口之洞察。其危險非必在於一宏大而惡意之圖謀,而在於諸多善意或商業驅動系統之聚合,當其結合時,便形成一股強大而自我永續之消費與順從循環。於此數位時代,個體所面臨之真正挑戰,乃在於明辨其何時真為自身之發展而求,何時僅為「他者之目」而為戲,為普遍消費主義之數位洪流所驅役耳。

他者之目:從王侯炫耀至像素之美

 

他者之目:從王侯炫耀至像素之美

在一個被精心策劃的圖像與生活所充斥的時代,我們日益真切地感受到,我們似乎不再為自身的深層發展而活,而是活在他者的無所不在的凝視之下。此種現象絕非新近產物;其根源可追溯至數世紀之前,並隨文化脈絡而演變。從托爾斯坦·凡勃倫所描述的歷史性「炫耀性消費」,到邱澎生教授觀察到的16世紀以後中國獨特的「消費社會」,直至當代自拍文化所構建的數位舞台,一條貫穿始終的線索浮現:人類透過外在認可來標示地位與身份的內在驅力。

托爾斯坦·凡勃倫在其開創性著作《有閒階級論》中,首次闡明了炫耀性消費的概念。他認為,個體,特別是「有閒階級」成員,其購買商品與服務之主要目的,並非為其實用價值或基本需求,而是為了向他人展示其財富、社會地位與權力。他論證,此種行為乃是一種確立優勢地位並贏得他人尊敬的手段。從擁有奢華莊園到維持過多的僕從,其本質皆在於證明其能夠僅為炫耀自身優越經濟地位而浪費資源。對於凡勃倫而言,此類行為關乎的並非個人滿足,而是社會定位。

將目光轉向地球的另一端,時間回溯至數世紀前,邱澎生教授關於16世紀以後中國「消費社會」的學術研究,提供了一個引人入勝的非西方類比。邱教授挑戰了「消費革命」獨屬於西方現象的觀點。他細緻地闡述了明清時期中國國內外貿易加速發展後,一種獨特的消費模式是如何興起的。這不僅僅關乎基本需求;它囊括了通過纏足(作為精英地位的象徵)、大量藏書,乃至於煙草與情色消費的微妙之處所體現的「炫耀性消費」。儘管這些行為或許不像西方那樣由工業資本主義驅動,但它們無疑反映了在等級森嚴的社會中展示財富、精緻與社會地位的渴望。他所描述的「富而好禮」的社會躍動,暗示了一個消費與社會價值及個人呈現深度交織的社會。

快轉至21世紀,社交媒體平台上自拍文化的興起,為活在他者之目下提供了極致的放大。對線上形象的持續策劃,個體精心記錄其經歷——無論是在高端咖啡館品嚐咖啡,在商務艙座位上休憩,還是在異國情調的地點度假——皆是凡勃倫炫耀性消費在數位時代的直接體現。這些不僅僅是個人記憶;它們通常是精心建構的視覺訊息,旨在引發追隨者的羨慕、嫉妒或認可。「點讚」、「分享」和評論成為了現代社會認可的貨幣,使得「活著」的行為次於「被看見活得很好」的行為。這種投射成功與幸福形象的渴望,可能凌駕於真實體驗之上,將個人發展轉變為一場為未見觀眾而演出的行為藝術。

本質上,無論是透過凡勃倫筆下有閒階級的宏大姿態,明清中國微妙的文化展示,還是今日社交媒體的即時廣播,人類在他人判斷與欽佩之下生活的潛在衝動都保持著驚人的一致性。對一種外向型身份的追求,被社會期望和對外部認可的渴望所塑造,往往掩蓋了自我修養和真實發展的內在旅程。或許,認識到這種普遍存在的「他者之目」,是我們奪回敘事主導權、將精力重新導向內在、並真正為自己而活的第一步。